往墙上撞,血滴在春节的对联上,大年三十,警车把他们拉到派出所,他一个人在派出所的值班室度过自己本命年的那个春节。
警车在减速带上突然颠簸了一下,这轻微的震动却让沈霁猛地一颤,他想起养父赌博输钱后的夜晚,自己蜷缩在衣柜里,听着皮鞋跟敲击地板的声响,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去了派出所也会被以“家务事管不了为由”给送回来。
“抖成这样?”警察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吓傻了?”
沈霁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车窗外的霓虹灯扭曲成色块,倒映在玻璃上的是十岁的自己,站在派出所门口,背后是养母压抑的啜泣。
邻居家的小孩骑着自行车经过,嘲笑他:“沈霁,你家是开派出所的呀,天天往这里跑,哦不对,你是没有家的小孩!”
“我不是”沈霁的嘴唇颤抖着,他的后背渗出冷汗,警笛声忽远忽近,与记忆中的警笛声重叠。
“不是吵架就是打架,这都去派出所几次了。”周围邻居的话语如附骨之疽:“怪不得生不了儿子,领养的也不知道是被谁丢弃的野种”
不,不是野种,他有爸爸妈妈的,他爸爸妈妈很爱他的,只是他们不在了。
警察敲了敲隔离网:“问你住址!”
沈霁如梦初醒,他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安全带,金属扣已经陷入掌心,留下深红的凹痕。
“福湖区”他机械地报出医院员工宿舍的地址:“金台路。”
警车突然转过一个急弯,沈霁的额头抵上冰凉的车窗,玻璃的寒意渗入皮肤时,他想起养父被送进医院时的身体也是这样冰冷。
那天急救车的门关上,自己被带到派出所问话,刚上车,又听到邻居开始议论:“那家的男孩命真硬,从小克死亲生父母,长大了又克死养父”
“到了。”
警车停在派出所门口,副驾驶的警察拉开车门,夜风裹挟着细雨灌进来。
麓云里。
裴泽景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滑动着ipad,翻看今天的财经头条和股市资讯,正要关掉一个页面切换到下一个时,网页忽然弹出一条娱乐快讯。
封面是一张抓拍现场的照片,几名男女被带上警车,而在人群边缘,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侧脸模糊却依稀熟悉的身影。
几乎是同时,手机在茶几上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许岑的名字,裴泽景接了起来。
“裴总。”许岑在电话那头问:“沈霁在城东派出所,要不要给王局打个招呼让他先出来?”
裴泽景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皮革,节奏不快,却透着隐隐的不耐,过了片刻,才开口:“不用,就让他待在里面。”
“可是”许岑迟疑地补充道:“这次正好撞到上面的人下来巡视,如果不通个话,他今晚只能在派出所过夜。”
“他想和谁一起玩那就让他玩个痛快。”在灯光下,裴泽景眼尾的弧度拉得狭长锋利:“既然他忘了规矩,就应该给他一点教训。”
派出所的白炽灯依旧亮得刺眼,墙上的挂钟走到六点整时,警察才让沈霁离开:“我们查清楚了你没有参与,不过下次别凑这种热闹。”
“嗯。”
沈霁起身时双腿有些僵硬,扶着凳背才站稳,推开派出所大门,迎面扑来的晨风冰凉刺骨,玻璃门上映出他狼狈的身影,他下意识低头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刺得他一夜未合的双眼隐隐发酸,不出意外,没有任何来自裴泽景的消息。
沉默了几秒,他点开微博,热搜上赫然挂着富二代明星深夜飙车的话题,反复确认没有自己的正面照后,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又删掉了昨晚偷拍的飙车视频,本打算今天爆料给媒体,也用不着了。
等沈霁把手机放进裤兜后,一阵眩晕突然袭来,喉咙也跟着泛起酸苦的胆汁,身体几乎失去平衡似地往前栽,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托住了他,沈霁闻到那股淡淡的沉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就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