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有人出价,她便毫不犹豫地加码,姿态跋扈。
价格很快飙升至一个远超这幅早期作品正常市场价值的数字。
舒榆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角落那道灼人的、带着恶意的视线。
李璟川始终稳坐如山,神色平静无波,甚至没有看向梁安琪的方向。
他只是偶尔端起手边的茶杯,浅啜一口。
在价格陷入短暂僵持,梁安琪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得意时,李璟川微微侧首,对身旁随行的秘书低语了短短一句。
秘书领首,悄然退开片刻。
最终,拍卖师落槌,这幅《晨雾老街》以一个令人咋舌的高价,被一位未曾露面的匿名买家拍得。
梁安琪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她精心策划的搅局,似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白白衬托出了那幅画和她不屑一顾之人的身价。
所有人都很好奇出价最高的这位匿名画家是谁。
只有舒榆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脑海划过刚刚李璟川对着秘书低语的样子,一个荒唐的想法划过。
不能吧…
宴会临近尾声,宾客开始陆续散去。
这时,拍卖行的负责人却带着两名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幅刚刚拍出的《晨雾老街》,径直走到了舒榆面前,态度恭敬无比。
“舒小姐,”负责人微微躬身,“委托人特意嘱咐,将此画物归原主,他说,作品理应回到最能珍视它的人手中。”
舒榆完全愣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李璟川。
他正与一位友人话别,神情自若。
梁安琪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那张精心修饰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涌上被彻底戏弄的羞愤。
她狠狠瞪了舒榆一眼,终于明白那个匿名买家是谁,也彻底明白自己无论怎么折腾,在那个男人构建的规则里都如同跳梁小丑。
她铁青着脸,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会场。
回程的车上,窗外是流动的城市灯火。
车厢内很安静。舒榆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李璟川,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问:“是你,对不对?”
李璟川缓缓睁开眼,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沉。
他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你的画,不应该成为任何人较量的工具,包括我。”
李璟川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我拍下,只是想还它一份清净,也还你一份安宁。”
他以为舒榆可能会感到不悦,然后舒榆却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近乎俏皮的笑意。
“其实,”她歪了歪头,语气轻松,“我刚才还在想,还挺希望那位梁小姐能一直拍下去的。”
李璟川微怔:“什么意思?”
舒榆解释道,眼眸在夜色中闪着光:“这场拍卖是慈善性质,所有款项都会用于援助偏远地区的艺术教育,梁安琪拍得越高,意味着捐出去的钱就越多,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们就能获得更多的资源,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呀。”
她微微扬起唇角,“而且,我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她或许觉得,我不喜欢作品被标榜价值,会因此感到被冒犯。但其实,我只是不喜欢用自己的艺术去刻意牟利,或者被资本过度裹挟,可一幅画能够在公开场合得到认可,拍出高价,某种程度上,也是市场对其艺术价值的一种肯定,不是吗?这并不可耻。”
她侧过身,更近地看向李璟川,眼中闪烁着自信:“所以,李市长,下次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可别轻易让了。”
她故意在靠近他面庞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补充道,“要知道,我早些年在巴黎参展的一幅画,可是被拍到过将近八位数呢。”
李璟川彻底愣住了,他看着她脸上灵动而自信的光彩,听着她这番条理清晰、甚至带着点算计和豁达的言论,与他之前所以为的那个清冷、敏感、需要小心呵护的艺术家的形象,产生了奇妙的叠合与超越。
他心中的那点担忧和怜惜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喜和更深沉的欣赏。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愉悦和释然。
“是我狭隘了,”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暖而有力,“小看了舒老师的境界和格局。”

